19、三合一_首辅见我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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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三合一

  离开那个院子,沈如是樱桃般的嘴唇越发?红艳娇嫩了。

  章纪堂牵着她的手?,一路分花拂柳地告诉她,他从前耍玩的地方,若不是葛效前来回禀事宜,他甚至连他从前读得书都要一本一本说与她。

  丹竹过来给沈如是上茶的时候,吓了一大跳。

  “姑娘,你嘴被蜜蜂蛰了?”

  沈如是呛了一呛。

  “没有。”

  “那是?”

  沈如是好笑地看了过去,“你说呢?”

  丹竹脑子?转了个圈,瞬间明白了,手?里的茶水,差点泼在了沈如是脚上。

  “小心些。”

  丹竹可顾不上了,放下茶碗就扑到了沈如是身前。

  “天爷,姑娘你不会是......爱上章首辅了吧?!”

  沈如是一下就笑了,反问了过去。

  “丹竹,话本子看多了吗?”

  丹竹愣愣地眨眼。

  “不、不是吗?”

  沈如是指了绣墩让她稳稳当当地坐下说话。

  丹竹瞪大了眼睛等着她的解释。

  沈如是只好道,“章首辅为人确实不错,我亦十分钦佩。但我是怎样的身份处境,我心里难道不清楚?这?不过场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罢了,本也是他请来演戏的不是?”

  她这么?解释,丹竹好生消化了一番。

  “就如同姑娘亲自取名的那戏——《朝露缘》一般?章大人也这?么?想吗?”

  沈如是没有犹豫,她说自然是。

  “戏本也是章大人搭起来的,他最不会放在心上。男欢女爱本是常事,似我与他这?般年纪,早已看得清楚,待到戏结,这?段情缘也就如同朝露一般,转瞬散去,各奔东西,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丹竹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又大松了口气。

  “姑娘只要不放在心上就好,以后姑娘回了家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好男儿等着姑娘挑选!”

  沈如是一笑,想说什么?,章纪堂的脚步声到了门边。

  丹竹急忙捂着嘴巴退下去了。

  室内还残留着方才的惬意。

  “在说什么??”章纪堂走上前来拉了沈如是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

  沈如是从善如流地笑着回应。

  “没什么?,是丹竹那个傻丫头问我,是不是逛园子的时候被蜜蜂蛰了唇。”

  章纪堂一愣,接着向她唇瓣看了过去。

  那娇艳如红樱的唇瓣,润滑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唇边。

  章纪堂笑了起来,心下却是一阵酥麻的痒意。

  “丹竹这?丫头,也就在你身边才能做个大丫鬟?”

  换成旁人,谁会用这种笨丫鬟?

  沈如是笑,章纪堂说得不错,只是他不晓得,等她回到家中,丹竹可就不是丫鬟的身份了。

  她将这?茬揭了过去,问章纪堂。

  “您是有事情要同我说吗?”

  章纪堂是有事要说的,但他没想到沈如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当下心头越发?熨贴,暖意将他心肝全全包裹。

  他的声音不能更柔,手?下微微捏了沈如是的手?。

  “我是想同你说,等到我同大房的事情了了,再带你去祠堂。不然怕大房那边再生波澜。”

  沈如是没想到,居然还要拜祠堂吗?

  她稍稍犹豫了一下。

  男人见状,连忙道,“你的身份无需担心,祖宗们在天之灵自然明明白白。”

  他只怕沈如是因为出生花楼,而心里犯怵。

  她是个那样美好的人儿,同她出身何处没有关系。

  沈如是听了这?话也松了口气。

  天上的章家祖宗明白就好,这?不过是一出戏,日后章首辅身边会迎来真正的妻室。

  这?话说完第二天,章纪堂就开始着手?处理?两房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大房毫无察觉,甚至还不死心,想让章思学把他叫回去。

  但章纪堂却请章思学到二房来尽孝,章思学本就尴尬,这?更让他无法自处,便也不敢再骚扰章纪堂了。

  接着,章纪堂快刀斩乱麻地去了一趟衙门,亲自出面夺了戚家的矿山。

  按律,将戚家当家的爷们打?了二十大板,没收家产许多,流放两年。

  这?一下别说戚家和大老太太,满城人都知道章纪堂的态度了。

  首辅章纪堂会造福相邻,却不会包庇护短,不要想着打?他的名声犯事。

  最后,章纪堂请了合族耆老,要主持一场分家大事。

  分的,当然是章家大房和二房。

  两方早该分家,因?着章思学兼祧两房的事,纠缠了许久。

  如今有章纪堂做主,旁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来。

  大老太太没能来,她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只在床上听说分了家。

  二房的田产宅院一分都没有落到自家,而分家之后,两方无故无需来往。

  除了章纪堂同章思学还有父子亲情之外?,同旁人再没关系。

  尤其同她,她口口声声自称祖母,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大老太太罢了。

  大老太太一想到娘家的惨淡和责怪,还有禹州城里这?些人的风言风语,又坚定不移地昏了过去。

  一切做完,拢共没用到三天时间。

  三?天之后,首辅章纪堂携妻沈如是祠堂祭祖。

  禹州城里如何三?句不离章家事,便不用说了。

  拜祠堂之后,沈如是跟着章纪堂去了一个地方。

  在禹州城外不远的一个小山头。

  这?里已经被官府封了起来,但在封条之下,沈如是看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是那座矿山。

  “矿山本没有祸害,但放到不对的人手里,难免就出了问题。”

  那么,什么?才是对的人?

  这?一次,沈如是没有犹豫下去。

  “您觉得,天风楼能开这?座矿吗?”

  话音一落,章纪堂看了过来。

  沈如是站直了身子任他打?量。

  她已经让丹竹筹了不少钱出来,也跟毕三?姑提起了此事。

  这?种机会她不想错过。

  章纪堂约莫没想到她自告奋勇,“你为何想要这?座矿?”

  沈如是答道,“钱总是不嫌多的。但我可以向您保证,不会为了一点半星的银钱,压榨劳工。”

  章纪堂一下子?就笑了。

  “我的阿黛,真是个财迷,却财迷的恰到好处。”

  他笑着,说着,沈如是心下一跳。

  “您答应了?”

  章纪堂点了点头。

  “我眼下也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你做生意的本事与良心,有目共睹,交给你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生意的本事和良心有目共睹吗?

  沈如是在这句表扬里,心下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您放心,矿山在我手?里,一定稳稳当当!”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章纪堂看着她的目光变得爱怜起来。

  “你其实不必如此辛苦,沈家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活动一番,就算不至于洗罪,也可不用你太操心。”

  沈如是哪里是为了沈家烦恼?

  如果不是她,沈家连现在的安稳日子也没有。

  她准备同章首辅在这件事情上说明白一些。

  “沈家本就有罪,您刚进入内阁,对待戚家这般的态度,不能再转变去对待沈家。沈家如今已经很好了,我也会尽力照顾,您不必太过挂怀。”

  话音落地,山间吹来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章纪堂心头如被暖风拂过,暖洋洋地洋溢着说不出的安心与愉悦。

  他拉起了沈如是的手?。

  “阿黛,你对我太好了。”

  沈如是腼腆地笑了笑。

  您对我也好啊,把矿山都给我了,我很快就能又有一笔可观的进账了!

  章首辅的假期并不多,朝堂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定夺。

  他抽空见了一回在下面收税的姚录,河南境内已经快要收税完毕,下面要下手?哪个省份,还要章纪堂尽快确定。

  章纪堂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戚家那矿山是如何发?现的?”

  “啊?”姚录愣了愣,“这?矿山也在戚家有些年头了,如何发?现的还真是不知道。”

  章纪堂脸色却沉了沉。

  “去好生查一查。”

  他的印象里,戚家不是那等胆大的人家,怎么就想起来瞒天过海地开挖矿山了呢?

  姚录去了,章纪堂不能留下等消息,立刻准备回京。

  回京前,他去了章思学房中,同这?位父亲说了什么?,旁人并不知晓。

  只是章思学脸色不太好看,叫了小厮吩咐下来,“以后大老太太院子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报给我。”

  章纪堂回了二房又去了二老太太的房中。

  二老太太正抄着新的平安经。

  他轻声缓步走到二老太太身边。

  “祖母,随孙儿去京城吧。孙儿想在您脸前尽孝。”

  二老太太也不必一个人孤零零地生活在禹州了。

  她本也不是禹州人,却因为嫁到这个地方,在没有儿子也没有丈夫的时光里,一个人独自住着。

  二老太太手?下的笔晃了晃。

  一滴墨落在了纸上。

  墨晕开了,她抬起头来看向了章纪堂,看到了章纪堂确切的目光。

  “也好。”

  二老太太即将随章纪堂进京颐养天年的消息,又在禹州城里引起一番轩然大波。

  大老太太院门紧闭,是怎么都不肯再出门了。

  她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把最重要的丢了,里子?、面子,一个都没剩下。

  只剩下一堆指指点点,充斥在耳边。

  不过,二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又在禹州住了许多年。

  章纪堂派了身边的管事留下来,慢慢帮着二老太太收拾,然后不急不慢地往京城去。

  但他自己却没有许多工夫,携着沈如是即刻启程,直奔京畿。

  本以为,这?一路除了赶路之外?,还有些两人独处的闲暇时间。

  可不成想,出了禹州没多久,就被一队人追了上来。

  那一队人好似是奔着章纪堂一行来的,先是追去了禹州,发?现人已经走了,又快马加鞭地一宿没合眼,赶上了章纪堂的马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八百里加急。

  但章纪堂看到那追来的人时,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不怎么欢迎的嫌弃目光。

  “秦家四爷,有何事寻某?”

  秦家四爷,也就是秦太后的弟弟秦凡思。

  他被秦家派去了福建老家祭祖,眼下才刚刚得回。

  秦凡思下了马,在章首辅不怎么愉悦的目光里,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匆忙行了一礼,开口道。

  “首辅大人会错意了,秦某不是来寻大人的,是来寻沈姑娘的。”

  沈姑娘是谁?

  章纪堂听了这?称呼还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出了声。

  “恐怕秦四爷寻错了地方。此处没什么?沈姑娘,只有章某同内子?而已!”

  他把“内子?”两个字念得重,仿佛要变成两块石头,朝着秦凡思砸去。

  秦凡思被他这?样说来,既不醒悟,也不尴尬,更不为难,反而两步错过章纪堂,直奔章家的马车而去。

  “沈姑娘,秦某来晚了!”

  他就这么?错开了章纪堂,大步向着马车去了。

  章首辅已经脸黑得不能看了。

  常随葛效万般佩服这?位秦四爷的胆量,可他不想看着秦四爷找死,两步上前拦住了他。

  “秦四爷,这?真没您要找的人,我们爷和夫人还要行路,您去别处寻人吧?”

  葛效还是不想把这?事说破的。

  但秦凡思却不管不顾,直接道。

  “我来寻如是姑娘,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让开!”

  他说着,秦家的人围了上来,仿佛要同章家的人动手一样。

  葛效看到自己首辅大人的嘴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线,就好似那绷紧的弓,下一刻就能放出致命的箭来。

  正这时,车帘微动,丹竹跳了下来,接着素手?撩开门帘,扶住丹竹的手?,缓缓从马车上走下。

  章纪堂已经耐不住了。

  他根本就不想让秦凡思这?个讨厌鬼,看到自家夫人的一根头发?。

  那是他的人,秦凡思凭什么?看?

  而秦凡思却直了眼睛,声音柔到不行。

  “如是......”

  他多想似往年一般,一睹她芳颜。

  可她抬起头来,一双水亮的眼眸下,却戴了白纱遮面。

  秦凡思大失所望,章纪堂却小小松了口气。

  他两步走到沈如是身边,扶住了她的手?臂,温言在她耳畔。

  “怎么不在车中歇息?外?面乱,交给我处置便是。”

  乱得是秦凡思,处置的也是秦凡思。

  秦凡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他径直开了口,同沈如是道。

  “你是被迫的对不对?你不要怕,你跟我走,我救你出这火海!”

  他像个救美的英雄一般,朝着沈如是伸出了手?。

  章纪堂只想把他的猪蹄子?给剁了!

  旁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他不当回事。

  可这秦凡思竟然敢把沈如是带走?!

  谁给他的脸?!

  他不悦到了顶点,就在这时,沈如是开了口。

  “秦四爷,多谢您替我着想。不过这?桩婚事,乃是我自己愿意的,同被迫全没有关系。您不必担心。”

  秦凡思被这话砸了个脑袋发?晕。

  她好端端在天风楼,怎么就突然嫁人了?

  他当时不在天风楼,但不是都传,她是被迫的吗?

  是那章纪堂仗势欺人压迫的!

  “真的?如是,你若是被那人绑了,你就.......”

  沈如是无奈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

  “我真是自愿的,您不必担心了。我记着您的情谊,日后山高水长,自会再见。”

  章纪堂就希望不要再见了。

  秦凡思却根本就不肯再见。

  他不死心的很,干脆不再赶路,就跟着章家的车马,章家车马到什么?地方,他就到什么?地方。

  仿佛护卫着沈大美人一般,时刻准备着。

  章纪堂暗暗授意葛效用点把饭把他甩掉,都没能成。

  弄得章首辅心情十分不好。

  原想着单独带了妻子回京,正是两人之间亲近的时候,时而想到刚出了禹州没多久,就被秦凡思缠上了。

  秦凡思不仅缠着他们,还每每在休歇的客栈茶馆,背诵什么?诉衷情的诗词。

  什么?“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秦凡思一边说,一边遥遥举杯,然后喝干了杯中的水。

  章纪堂想把杯子都塞他嘴里!

  还说什么?“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吟完便仰头望月,再转身看向沈如是,眸中柔情万千。

  章纪堂心下暗气,他怎么不上天呢?!

  偏偏沈如是任他在这弄些诗词诉衷肠,时不时还同他微微一笑。

  章纪堂牵了她的手?直接回了客房。

  走得太急,风吹起她的面纱,章纪堂不许她再戴着,他要看清楚她到底如何作想。

  可他还没开口,沈如是先开了口。

  “您怎么了?”

  章纪堂一噎,但稍稍恢复了几分的理?智。

  “夫人喜欢听那秦凡思吟诗作对吗?”他说着,还补了一句,“他科举多次,连个举人都没中。”

  而他首辅大人,却是少年中第,金榜题名的男人。

  谁想沈如是却道,“可是那样美的诗词,谁又会不喜欢呢?”

  章纪堂皱眉,沈如是忽然目光悠远了一瞬。

  “我虽然喜欢那些诗词,但与感情却是两桩事,在这一点上,所有花楼的女子和恩客都一清二楚。”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向着窗外?看去,看到了什么?章纪堂不晓得。

  但他有种莫名不安的感觉。

  她说这?些都与感情不是一回事的时候,口气是万分清醒,没有一丝混沌的。

  章纪堂不免拉住了沈如是的手?,轻轻捏了捏,看住了她的眼睛。

  “可我不喜欢听秦凡思同你说这些,更不喜欢见你回应他,哪怕一个眼神。”

  沈如是在这话里默了一默,然后点了点头。

  “我晓得了,以后不会了。”

  在其位谋其政,她现在是首辅的“妻”。

  她答应的畅快,章纪堂还有些没料到。

  他在这畅快里,心情也畅快了起来。

  这?日再见到令人厌烦的秦凡思,章纪堂也没冲他鼻孔出气。

  他想她到底还是同他好的。

  秦凡思算什么?呢?

  夏日的夜里也如架在火上烤一样,热得厉害,客栈到底不如家中舒适,章纪堂被热醒了过来。睡在内侧的女子仍旧睡得安稳,她身上还有丝丝的清凉。

  章纪堂替她撩了撩散在枕边的头发。

  她侧身睡着,抱着她的小皮枕向着里面。

  他有心想让她侧过来对着自己,可又怕惊扰了她。

  然而就在这时,女子咕哝了一句。

  她的声音低低的,说得急而沉,好像在呼喊什么?。

  章纪堂皱了眉,侧身听了过去,她恰好又喊了一遍。

  “秦......”

  秦?!

  秦凡思的秦?!

  章纪堂径直僵在了当场。

  浑身是上下像是被淘米水腌制了半月一样,咕噜噜冒着酸气。

  难道真是秦凡思的秦?

  据说秦凡思前几年,没有一年戏期不去开封天风楼的,为的就是见她一面。

  而且这?一次,秦凡思明显也是从福建快马加鞭赶来的。

  更要紧的是,秦凡思还同她年岁相仿。

  自己比她年长六七岁,她不会是介意吧?

  首辅大人一瞬间想了这?许多,但这?等似痴情男人似的猜疑,实在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只过了几息,便被他压了下去。

  章纪堂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

  她到底说了什么?尚且不知,且待明日问了再说吧。

  他虽然这么?想,可再睡下的时候,却不满于女子侧身背对着他。

  他大手一伸,勾住了她的腰身,径直将她勾进了怀中。

  她没醒来,睡得很沉,只是咕哝了一下唇瓣。

  她身上有清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腰身细软,柔柔顺着男人的力道贴在他胸前。

  章首辅心跳不免快了起来。

  平日里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他对她自来是无法抵抗。

  可此时却多了些什么?。

  他那心跳没有和缓下来,反而越发?将其他都勾了起来。

  女子还在他怀中熟睡着,章首辅却忍耐的鼻尖微微出了汗。

  他知道这?般不成了,只好将她放下,立时起了身来。

  怀中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隔着轻薄的中衣与他相拥。

  他是男人,坐怀不乱这种事可是太难了。

  章纪堂下了床喝了两碗茶,推开窗子?挑了灯,看了几页书,才缓了下去。

  女子还在睡着,绵长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匀匀传来。

  章纪堂失笑。

  他记起了她说的话,她说她于感情一事极其认真,不会随意拿来玩笑。

  就算她同他情投意合,他也要与她徐徐处之。

  毕竟起初的时候,他是那样的防备她,她没同他心存芥蒂,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不能太急了。

  后半夜,章纪堂便没有回床睡觉,在贵妃榻上凑合了半夜。

  沈如是醒来的时候,章纪堂已经醒了。

  她什么?都没有察觉。

  吃早饭的时候,章纪堂问她,“昨日做了什么?梦?听到你说梦话了。”

  这?一句惊得沈如是一凛。

  她不由地细细向首辅看了过去,不过没在首辅脸上看到什么?情绪。

  “您听见我说什么?了?我记不清了。”

  章纪堂看住了她。

  这?一眼看得沈如是心下一跳,她梦了些关于家里的事情。

  是不是说出什么?被章纪堂察觉了?

  然而章纪堂又开了口。

  “你说......秦?是什么?秦?”

  她说了秦吗?

  沈如是冷汗都快要落下来了。

  “我就说了这?一个字吗?”

  首辅点点头

  沈如是却不怎么相信。

  首辅是不是在看她所言真假?

  她想了想,如实道,“是秦地的秦。”

  “秦地?”章纪堂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沈如是心跳加快,想着她如果往下追问,她又该怎么样回答。

  可他却忽然露出了些无奈的笑意。

  “只要不是秦凡思的秦便好。”

  这?句,令沈如是定在了当场。

  他问得是这个吗?

  她又看了那首辅大人几息,首辅大人只是无奈地摇头,好像他问了什么?本就不该问的好笑问题一般。

  沈如是确定下来,这?才大松了口气。

  是她想得太多了

  而他后面又问为何是“秦地”的“秦”字,她便没有再心惊胆战,编了个说法混了过去,他果然没有发?现的。

  章纪堂自己笑了自己一回,便把这?事扔去了脑后,任那秦凡思蹦跶着念情诗,也不去理会了。

  他接到了来自葛效的信。

  上次让葛效查戚家的矿山是怎么来的,有了回信。

  那戚家本没发?现矿山,是有人给戚家大爷引了路。

  当时那矿山有几个当地村民发?现了,没有闹出去,这?人给戚家大爷引路之后,又怂恿着戚家大爷包了矿山,挖起了矿。

  而这?个人,不巧正是福建口音。

  章纪堂在客栈二楼看着下面蹦跶的秦凡思,思略了几息,然后走下了楼去。

  秦凡思相见沈如是不得,见章纪堂来了,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脸的。

  不想章纪堂去道,“要不要去对面酒馆,吃些酒?”

  秦凡思被他说得一愣,旋即应了。

  “难道我怕你?!”

  章纪堂好笑,但什么?都没说,叫了葛效去对面酒馆要了个上好的雅间,请秦凡思喝了酒。

  起初,两人还颇为谨慎,秦凡思言语试探章纪堂,是不是胁迫沈如是。

  章纪堂没有理?会他,待他喝醉了,才问了他一句话。

  “你们家在福建可有矿采?”

  “采啊,我家里当然有矿!”

  章纪堂一笑,又给他满了一杯,请他喝了。

  “那你同我详细说说。”

  沈如是不知章首辅怎么就同秦凡思吃起了酒来。

  她让人支会客栈煮了解酒汤备下。

  没多久章纪堂回来,她端了解酒汤上前迎接。

  男人身上酒气十足,没有了新婚那夜不知真假的醉酒模样,今日脚步不乱,嘴角却高高扬了起来。

  他甫一靠近沈如是,就拉起了沈如是的手?。

  “阿黛,你为什么?给我准备醒酒汤?”

  “您醉了,不喝醒酒汤怎么成?”

  她把汤盅递到了他手?边,“您把这?一盅喝了,好受些。”

  可男人却摇了头,拉着她的手?坐去了交椅上面。

  醒酒汤差点被他弄洒,沈如是无奈叫了他,“您快把汤喝了吧。”

  可他却一下将她抱到了腿上。

  丹竹目瞪口呆地看了两息,才回过神来,捂着眼睛跑了。

  男人的气息扑在沈如是的颈窝。

  “您真是醉了......”

  男人闻言还大大地点了几下脑袋,“我确实醉了,所以要你喂我喝汤。”

  沈如是差点笑出声。

  “您这是在耍无赖吗?”

  但无赖却趴在她的肩窝里面不起来。

  沈如是被他弄得发?痒,半晌扶起他的脑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那还喝什么?汤?

  沈如是好笑地摇头。

  七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情绪低落的厉害,醉酒从来都是木着脸不说话。

  如今是不一样了。

  难道人会变吗?

  沈如是站在他身边看了一阵。

  章首辅是变了不少,从七年前的失意书生,变成了位极人臣的首辅。

  不知以后章首辅成婚生子?,还会不会变化?

  说起来,他这?般年纪还没成亲也是稀罕事。

  约莫这?段戏演完,朝堂的局面从混乱中走向平顺,他会娶一位贵女为妻吧。

  那样才是他应该有的人生。

  沈如是给章纪堂盖了被子,转身出了厢房。

  丹竹站在门口还蒙着自己的眼睛,听见有人出来了,从指头缝隙里面看了一下。

  “姑娘,你囫囵出来了?”

  沈如是好笑地点了她一下。

  “怎么,章大人还能将我吃了不成?”

  丹竹嘀咕,“那、那可不一定。”

  沈如是瞥了她一眼,没再同她耍贫嘴,叫了她往一旁说事。

  “矿山拿到了手?,还要咱们自己的人去打?理?。阿拓在首辅脸前也是过了明面的,不如就让他过去好了。”

  丹竹连忙应了,正色起来。

  “我这?就去传信。”

  没两日,一行人进了京。

  一顿大酒下肚,秦凡思同章纪堂关系缓和了许多。

  他明白过来沈如是确实不是被迫嫁给章纪堂的,而章纪堂对沈如是,也算是非常上心了,事事放在心上,在身边亦是精心呵护。

  秦凡思有种说不出的酸味,但人家夫妻两人,他能怎办呢?

  无非不死心地,要同沈如是做知交故旧。

  知交故旧总还是能说上话的。

  就算章首辅在旁边黑着一张脸,他也就当看不见了。

  进京之后,两队终于分道扬镳。

  秦凡思回了秦家。

  王氏见他回来了,赶忙到了二门口迎接。

  “我的儿,瘦了也黑了。”

  秦凡思说还好,同他爹秦侯爷请了安,又回去换了衣裳,道是过会再回来同爹娘细说,这?次回福建的事情。

  他回来了,章纪堂同沈如是回京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秦家。

  王氏和秦侯爷一听,不免对了个不妙的眼神。

  “那章纪堂这?次在禹州可是大杀四方,把自家亲长弄得一点脸面都没有,偏偏还挑不出错来。现在朝里到处都是他的威名,翰林院的素来捧他,这?下可更是漫天溢美之词。”

  秦侯爷怪不是滋味的。

  王氏更不是个滋味,“本来还想着,让那章家大老太太弄走沈如是,制住章纪堂,没想到反而被章纪堂制住了。侯爷,章纪堂有没有察觉那大老太太,当初是咱们给弄来京城的?”

  秦侯爷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呢。我也派人去禹州打?听了,看事情有没有败露。但是章纪堂威名正盛,我就怕被他反手?再抓住了咱们。更要紧的是那个矿山......”

  秦侯爷直觉头疼,又想起了自家儿子来。

  “凡思应该没听说那个沈如是的事情吧,他可别去章家闹事!”

  王氏也想起了这?茬,赶紧把秦凡思的小厮叫到了脸前说话。

  “怎么样?四爷有没有听说天风楼那个沈如是的事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章家闹事?!”

  小厮被王氏问得一头雾水。

  “夫人,四爷就是同章家的马车一起来的京城啊。”

  “啊?!”

  王氏和秦侯爷异口同声。

  老两口本就因?为这个儿子行事出格担惊受怕,谁料他竟然跟章家一道来的京城。

  两人连忙追问是如何的情况。

  小厮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两人起初听着倒还好,但再听下去,秦侯爷脸色变了。

  “什么?意思?是章首辅亲自请了凡思吃酒,凡思还吃得酩酊大醉?!”

  小厮点头,“可不是吗?爷第二天还没缓过劲来,差点没骑成马。”

  “那、那章首辅呢?!”

  “章首辅还成,还能自如地走回去,翌日也是无碍的。”

  话音一落,秦侯爷连道“完了”。

  王氏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正这时秦凡思来了。

  “爹说什么?完了?”

  秦侯爷一把将他拽到脸前来,“那晚你同章首辅喝酒,他都问你什么?了,有没有......有没有问你矿山的事情?”

  秦凡思一脸惊奇,“爹怎么知道?他还让我详细同他说一说,我们家矿山的情况,还问我。”

  话音落地,秦侯爷脸色一白。

  王氏也傻了眼,一掌打?在了秦凡思后背上

  “你这?个笨东西!你这?是被套了话了!”

  “套话,套什么?话?”秦凡思皱眉,“你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侯爷只想打他的嘴。

  “什么?叫见不得人?!还不是因为前两年那章纪堂在圣上身边正红,咱们家娘娘总能提到他,我起了心思,想同他们家有点关系,以后好办事。这?便给戚家递去了矿山。”

  “矿山?就是戚家出事的那个矿山?”

  秦侯爷同王氏脸色难看。

  他们想拉拢章纪堂拉拢不动,想制住章纪堂也没能成行。

  如今被章纪堂知道了矿山的事情,不会怀疑是他们秦家使坏吧?!

  秦侯爷同王氏越想越恨不能似大老太太一般抽过去,一了百了。

  当天下晌,王氏就递牌子?进宫去见了秦太后

  秦太后听了前前后后,亦是脸色煞白。

  但她在白了脸色之外?,眸中染上了一层说不清的退去希望的感觉。

  王氏瞧着吓了一跳。

  “娘娘这?是怎么了?咱们眼下需要娘娘拿个主意呢!”

  “拿什么?主意?再同他对抗下去吗?”

  王氏也不知道。

  秦太后让她回去,什么?都没说。

  翌日章纪堂进宫的时候,秦太后专门宣了他。

  章纪堂来了,行礼问安,把一位臣子的规矩做的足而不出阁。

  秦太后想到娘家做的事情,在他面前开不了口。

  只是他的时间总是那般宝贵,留给她的已经不多了。

  “章卿,秦家做了些错事,哀家要同你说明白......”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抬起头打断了。

  “娘娘不必说,这?些事都不重要。”

  她看着他,“那什么?重要?”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请娘娘支持微臣新政,请秦家全力助皇上早日大权收拢。”

  他说着,还低声补了一句。

  “皇上大权收拢之日,必不会忘了秦家尽的力。”

  秦家折腾来去,不就是因为自己不是皇上的亲国舅,而担心渐渐败落吗?

  眼下章纪堂两句话,就为秦家指明了道路。

  秦太后深吸了口气。

  “章卿的话,哀家记住了。”

  她这般说,章纪堂脸上的严肃和缓了些许。

  秦太后在那和缓中,不免想到往日,她陪着皇上听他讲书的时候。

  他总是站的笔直,炎炎夏日,汗水湿透了他的衣领,又在后背洇开一片,他始终那般站着,如松挺立,毫不动摇。

  秦太后的心多少次为他跳动,她甚至还想,他这?些年没有娶亲,会不会是因为她?

  章纪堂行礼准备告退,就在他要离开的一瞬,鬼使神差地,秦太后叫住了他。

  “你以后......还会来吗?”

  来哪里?她没有明说。

  而这?句话说出口,秦太后攥紧了双手?。

  章纪堂没有回头,也没有正面回答她。

  他只是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天不早了,臣的妻子还在家中等臣回家,臣不能让她久等,因?臣担忧。”

  秦太后懂了。

  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从前没娶妻,不过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罢了。

  而沈如是,是他心头最合适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首辅将到达人生巅峰!文案情节陆续到来了,做好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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