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炮兵新传_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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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炮兵新传

  1948年11月21日,碾庄圩。

  苍茫暮色再次降临血色弥漫的战场,夜纱为无人收埋的遗体披上深色尸布。

  李虎巍爬过支离破碎、流尽生机的躯壳,接近了第一道防洪沟的位置。

  羊攻部队正用机枪火力扇形覆盖对面的步兵工事,守军也毫不示弱地开火还击。

  双方都在使用曳光弹修正弹道,瑰丽的死亡火线在头顶上方来回穿梭。

  碾庄地势较低,过去常为洪涝所患,老百姓开掘防洪沟本为疏浚,想不到如今竟成泛着血腥味的地狱冥河。

  水温接近零度,他甚至触碰到刚刚开始凝结的薄冰花。

  照明弹拂过陈尸如麻的阵地,他静静躺在尸堆里,等待照明弹余焰燃尽。

  侧卧在地上,尸体们彷佛向他喃喃轻语。

  事实上,他正在躺在鬼门关的入口,射偏的子弹随时可能变成无妄夺命的流弹。

  这种极度危险的任务当然不能让马兰掺和进来,她还有弟弟要照顾,不像自己那么无牵无挂。

  不过,劝服她可是费了一番口舌。

  照明弹渐渐熄灭,黑夜给人以安全感,李虎巍又恢复极缓慢的爬行。

  他必须小心翼翼通过由拒马尖桩和铁丝网构成的前沿,再通过如羊肠子一样复杂的复廓回廊阵地。

  不携带步枪的决定是正确的,由黑翼士兵构成的狙击小组对任何移动的金属反光都极其敏感。

  按照约定,持续半小时的火力掩护渐渐停歇,张源和他的第71团忠实履行了承诺。

  趁着这无比关键的黄金时间,他穿越过六十四军的封锁线,向碾庄纵深潜入。

  所谓碾庄阵地,是由三十多个小村庄构成的防御群,内部防御体系构成复杂。

  黄百韬不是酒囊饭袋,八年全面抗战不仅锻炼了革-命军队,也锻炼出几支凶悍的**王牌。

  昏暗之中李虎巍截杀了一名来自四十四军的传令兵,从尸体上剥下制服来,扣上德式钢盔,还缴获了一支英制斯登冲锋枪,这种廉价劣质的冲锋枪在抗战后期被大量输送给中**队。

  凭借逼问出的口令,他安全通过了几道内部岗哨。看得出来,被围困半个月的**士兵已经陷入绝望,尽管他们凭借手中的美制装备和事先构筑的工事,给予华野五个纵队以重大的人员杀伤,但日渐枯竭的粮储弹药让被围的孤军无论如何兴奋不起来。

  “兄弟,带吃的了吗?”岗哨工事背后的**中士被寒冷饥饿折磨得不成人样,缩头乌龟似地将身子缩进军大衣里,眼巴巴望着李虎巍腰间的粮袋。

  军部传令兵的伙食优先得到保证,李虎巍伸手从刚缴获的粮袋中摸出***的烧饼,立即换来一阵千恩万谢。

  “有子弹吗?我用饼来换。”他提出进一步交易的要求。

  “啊?有这好事?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中士眼中燃烧着喜出望外的火花。

  李虎巍用袋中余粮换了一整袋冲锋枪弹夹,又顺嘴向他打听炮八团的位置。

  张口大嚼烧饼的中士毫无警觉地将手一指,把重要信息透露出来,包括炮兵团指挥官的姓名。

  徐白,我的老兄弟,这股内战的腥风,无论如何还是把你吹来了……

  “兄弟你多吃点,别饿着。”他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这是真心话,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这不会是最后一顿晚餐。

  从穿过六十军驻守的王家庄开始,他就感觉到身后的异样,似乎有一道影子尾随身后,不离不弃。十万大军的上空,弗林和他手下爪牙的魔影时时可能降临。

  李虎巍将心提到嗓子眼,不敢频繁回头,口令所提供的伪装太单薄了,只消细细盘问,他这个冒牌传令兵就会马脚尽露。

  身后响起几声吉普车喇叭,两道强光擦身射过。他自觉地闪到路边,眼见车座上端坐着神情忧郁的陆军中将。

  他见过黄百韬的戎装照,深知眼前掠过的就是这片防御群的最高长官。也许冲锋枪一响,战役就猝然告终了。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这个“蒋军匪首”的生死就交给命运裁决吧。

  辗转找到炮八团阵地时,时针已经指向子夜。

  紧凑的战事让炮兵昼夜无休,他们正在搬运弹药,擦拭炮管。

  团指挥所设在一间还算结实的砖砌民居里,全团实施灯火管制,只有一支极微弱的烛光在瑟瑟发抖。

  对过口令之后,李虎巍被获准进入指挥所,他第一眼望见的,是靠在墙根抽烟的副团长何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对过口令之后,李虎巍被获准进入指挥所,他第一眼望见的,是靠在墙根抽烟的副团长何俊。

  一见来人,何俊起身背手,客客气气道:“你要找咱们团座?唉,他腿上有伤,养着呢,有啥事儿就跟我说吧。”

  “报告长官,上峰有令,必须亲口向徐团座传达。”他朝何俊立正敬礼,音量大得吓人,声音传入营房里间。

  “老何,放他进来。”这话确定无疑出自徐白的嘴。

  何俊觉得上司徐白有些过于逞能,腿都伤成这样了,团里的军务交给下属就得了。

  老何拉着李虎巍走进单间,这是个布置简约的临时医站,冲天的酒精味刺得鼻翼发酸。

  “怎么会是你……”见到李虎巍的第一眼,徐白就险些从病床上蹦起来。他目中放出多年未见的兴奋神采,但立即意识到老何和其他参谋军官的存在,压低情绪改口问道,“你们师长有重要命令送达吗?”

  “是的,关于明天对我师的炮火支援……”虽然多年不见,李虎巍依然克制住感情冲动,冷冷扫了一眼,老友的腿上缠有厚厚的纱布。

  不明就里的老何马上打断道:“炮弹打一发少一发,打多少,怎么打法,兵团司令部说了才算……”

  “老何!”一向与人为善的徐白不知为啥来了官威,用眼神喝止了下属的质疑,“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这位弟兄有话说。”

  尽管意识到其中异样,老何还是顺从地挥了挥手:“行,我到外面喘口气,这屋子酒精味儿太冲。”

  待老何走开,徐白如释重负露出激动的笑来,张开双臂和李虎巍搂在一处,狠狠拍打他后背,问出一番语无伦次的胡话来:“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来的?你怎么敢来?”

  李虎巍轻轻推开失态的徐白,警惕地朝室外眺了眺,小心将门合上,回身说道:“没法儿眼睁睁看着兄弟去死,咱们是拜过把子的。”

  “你投红党的事我也是才知道没几天,猜猜是谁告诉我的?”徐白朝手枪弹匣里填着子弹,似乎战斗会随时降临。

  “只可能是他了,弗林。”

  “你真是神仙,啥都能猜到。”

  “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徒子徒孙们已经交过手。”

  徐白面部肌肉紧绷着,话语有些僵硬:“他比以前更加可怕,训练出来的不是人类,而是杀人机器。对了,你怎么投的红党?唉,算了……肯定有你的苦衷。告诉我,接下来的路该朝哪走?”

  李虎巍没有立即回答,关心地去察看他腿伤:“腿怎么伤的?”

  “唉,你也瞧见了,炮战就没停过,我手下弟兄伤亡甚多,昨天阵地上挨了你们一颗炮弹,弹片刮伤了小腿。”

  “老白,战局已定,调转炮口弃暗投明吧。”

  “你说什么?”

  徐白不是没有考虑过起义投诚,但和常鹏虎一样,“背叛党国”四个字就如同一只大铅砣子,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队伍里崇尚传统儒家忠君之道,老蒋挂在嘴边的名人,离不开文天祥、岳武穆。对昔日的校长、领袖倒戈相向,那是犯忌讳的。

  “你知道石肠子是死在谁手上的吗?你知道嵋猴子的家被毁了吗?还有假洋鬼子,打死他的可是军统的子弹呐!”

  这番质问换来徐白的沉默,他双目发怔,许久无言。

  他回想到国府从日军手里接收上海时的混乱与贪婪,对老百姓来说,所谓的胜利只是用一种绝望替代了另一种绝望……

  他又想起当年黄河岸边被日军俘虏时,营救他的那位八路军连长,认真算起来,自己确实欠红党一条命。

  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极远处的零星枪响将他思绪拉回现实。

  “我离开上海之前,把如意托付给了老同学方怀南,他现在的职务是上海警备区副司令……”

  这句提醒让李虎巍眉头拧巴起来,觉得徐白所托非人。

  “一旦战场变节,我怕军统的人会为难她……”徐白说得痛心疾首,童孔几乎被忧虑填满,谁都能看出来,如意已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你娶了她?”

  “当然没有!”

  李虎巍略舒了一口气:“非亲非故,她应该不会有事,何况有你老同学这把保护伞。”

  “答应我,将来你们打进上海,一定要让如意平平安安的,还有……不要为难我那位方同学。”说这话时,徐白眼中尽是愧疚。

  “嗯,如意就和我亲妹一般,有我一口气在,拼了命也要保她平安!至于你的老同学……要看他把枪口朝向哪边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如意就和我亲妹一般,有我一口气在,拼了命也要保她平安!至于你的老同学……要看他把枪口朝向哪边了。”

  李虎巍话没说完,房门被几只大脚踢开,为首的正是老何和一众参谋,手里都操着长短家伙。

  “小子,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想要干什么?”一名参谋厉声喝斥。

  “妈的,就凭你单枪匹马,还想让整整一团人跟着造反?”军官们面目扭曲,一个个像是被打火机烧着屁股的蚂蚱,狠不能蹦起三丈高。

  李虎巍微微笑道:“别无他意,咱们中国炮兵人才比金子还贵,兄弟我不忍见到炮八团一众精英白白耗费在这场无谓内战上,斗胆闯营想给徐团座指条明路。”

  摇摆不定的军人中,数副团长老何资历最老最深,他和和气气对徐白说道:“团座,这个赤.匪是你的故交?

  没等徐白作声,李虎巍抢过话头:“当年我与徐团座在缅甸丛林杀鬼子的时候,诸位不知在何处苟且呢?”

  这话让炮八团的军官们炸开了锅:“妈的,就你小子抗日?爷几个杀鬼子也不带含湖的!”

  “都是当年从小鬼子枪口底下趟过来的汉子,现在反要自相残杀,不是让小鬼子看笑话吗?”

  “呸!抗战胜利都多少年了,哪来的小鬼子?”一名营长反驳道。

  李虎巍哼哼冷笑:“我说的话,各位别不信,贵军当中就有一支由日本人组成的神秘部队。”

  “放你娘的屁!”军官们又是跺脚直跳。

  徐白终于开腔附和:“他说的是事实,那些穿一身黑的家伙当中,有日本人……老何,你是知道的。”

  老何作了个压低音量的手势,清了清嗓子。

  他是个明白人,多少已猜出眼前这个解放军奸细和徐白之间的微妙关系。眼下炮八团的弹药只剩下不到一个基数,援军受阻徐东,碾庄迟早不保,他们最终的命运很可能与大炮一起粉身碎骨。

  老何是旧军阀出身,在孙传芳、张宗昌的队伍里都混迹过,当兵吃粮,跟谁不是跟,为老蒋舍命愚忠那就不值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人活着,能喘气放屁,这比什么都重要。

  想到此节,何俊把心一横,将不容置疑的目光扫向众人:“团座的话,你们还不信吗?再说了,眼下整个七兵团就是炖锅里的癞蛤蟆,趁着汤还没烧开,咱们团能蹦哒就先蹦哒几下吧,把老命送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儿,划不来呀。”

  他的话多少打动了在场的军官们,在求生**面前,大部分人的选择都会趋向现实。

  “团座,你拿主意吧,弟兄们都听你的。”见紧绷着的气氛有所松驰,老何将决定权又交回徐白手里。

  徐白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故作顺水推舟道:“事已至此,不作无谓牺牲吧,至少咱们比何基沣、张克侠他们有骨气……”

  万不曾想,两个年轻气盛的参谋掏出手枪上了膛:“姓徐的!你和何、张之流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谈什么骨气?”

  李虎巍心道不妙,双方相距迟尺,自动手枪和冲锋枪对射,天晓得子弹会打中多少人。即便自己和徐白侥幸不死,枪声引来的宪兵同样能置他们于死地。

  眼见事态要失控,掏枪反抗的两个参谋背后却发出一个女声:“很好,让姑奶奶瞧瞧你俩的骨气是不是比枪管子硬?”

  两个参谋后脑勺各顶上一根管子,身体马上变得僵硬笔直,面部表情凝固了,持枪的手不住哆嗦。

  老何趁势将两人缴了械,喝令勤务兵绑人。

  李虎巍反复揉擦眼睛,钢盔之下竟是马兰那张红扑扑的脸。这丫头居然也穿着国X党军服,故意装出男兵大大咧咧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丫头,你怎么跟来的?”

  “嘿嘿,师傅咋做,徒弟就咋学呗,不过俺可不兴败家,把好吃的随便送人。”马兰将一对盒子炮插回腰间,孩子似的俏皮都嘴,原本紧张到极点的炮兵指挥部恢复了几分轻松。

  要不是周围站着一众待起义的**军官,李虎巍真想跨步上前搂住她狠狠亲上两口。

  同马兰打过招呼之后,徐白表情痛苦地指了指缠满纱布的小腿:“这仗我是帮不上忙啦,你们跟着老何一起干。”

  整整一夜,炮八团营区和阵地保持如常,七兵团的宪兵对涌动中的暗流没有丝毫觉察。

  炮兵指挥所里,一场配合解放军总攻的起义计划正被沙沙落在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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