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另有隐情_猎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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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另有隐情

  人如艺名,她像一条有灵性的小狐狸,神鬼不觉地在身后冒了出来。

  “你一直无视我,台上是,台下也是。”说话的是小狸仙,秀眉竖起,一对黑玉似的大眼珠气鼓鼓地直视着他,头顶上插着一支凤凰造型的金钗,水滴状的玉坠子随着她身子晃晃悠悠。

  “你……站多久了?现在不过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不好好躺着,起来装鬼吓唬人呀。”在他眼里,小狸仙不过是个小屁孩,仗着师父宠爱,人前人后没大没小,说话做事没轻没重。

  “哼,本姑娘在你眼里就是一粒沙吗?看着微不足道,吹进眼睛还嫌疼。”小狸仙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家中贫苦子女又多,生父迫于生计将她卖予风月场所狠赚一笔。

  她幼年在青楼长大,被当摇钱树供奉起来,见惯了人情世故,又学了好些才艺,将来打算做个卖艺兼卖身的头牌。

  十三岁那年家乡解放,政府关闭妓院,莺莺燕燕们纷纷从良。

  小狸仙暂住在收容站,正好豫剧名家常先生来选徒弟,见这女娃娃弹唱得一手好小曲,是个戏剧好苗子,便收在门下。

  “你是人民艺术家,要为你的安全负责,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对这咄咄逼人的俊丫头,李念兰感到头痛难缠。

  “胡说!我在台上瞧得清楚,人人眼珠子都在本姑娘身上转,就你捧着根烧火棍,只当台上是空气!”小狸仙犯起横来,男人是吃不消的,李念兰当然概莫能外。

  作为“保姆”,他只好选择沉默,小狸仙却继续胡搅蛮缠。

  “你这是不尊重我们演员,当是旧社会的戏子呢?”小狸仙不依不饶,穷追勐打,她很乐于见到男人被数落得理屈词穷的样子。

  碍于年龄、身份,李念兰都不好针锋相对,只得装傻充愣。

  没想到,这妮子越发起劲,嗓门一大,倒是引来了救星。

  “小狸儿,大清早的尽听你嚷嚷了,为啥要为难志愿军同志?”说话的是她师姐赵玉儿,模样虽不及小狸仙俊俏,但也唱功扎实,在郑州一带小有名气。

  “姐姐,就是这个人,老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任性都嘴的模样既可爱又可恼,让李念兰不禁笑着摇摇头。

  “这叫啥话咧?师父怎么说的来着?演员靠唱功身段抓观众,说明你还功夫不到家。”赵玉儿走近搂住小狸仙,朝李念兰笑着点点头,意思是自家师妹不懂事,让他不必和小孩子家呕气。

  说话间,窗外光线变得愈发透亮。抬腕看表,该是到进山洞防空的时候了。

  此处距离前线不到半天车程,躲过这个白天,晚上就能在自家营房里安顿了。

  可就在这时候,有个年轻战士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前方铁路被炸断,护路工兵正在抢修,列车要停在半道了。

  美军在铁路沿线投放各类爆炸物,其中就有定时炸弹,导致空袭警报结束很久之后,还有车辆挨炸,简直防不胜防。

  “糟糕,那我们不成了敌机的活靶子了嘛!”作为全车职务最高的军事长官,待列车减速停稳之后,李念兰果断下令全体弃车。

  他们处于半岛腹地,远离中苏空军相对占优势的“米格走廊”,在铁路沿线逗留近乎自杀。

  面对弃车的命令,小狸仙当即抱怨起来,说戏服、行头、乐器,还有个人的首饰不能都留在车上,反正天上安静地很,哪有敌机的影子,便指手划脚要求志愿军战士替剧团搬行李。

  “这是战地,不是你的戏台子!不想把命丢在这里,就得听我的。”李念兰一声令下,所有战士都把手头行李放下,迅速引导演员远离铁路,进入隐蔽位置。

  “凭什么?你又不是啥大英雄!”小狸仙玉齿咬红唇,并不打算听从眼前这个小连长的命令。

  “好了,戏服行头没了也可以演,乐器毁了还可以清唱,再这么任性不听话,下次锁你在家面壁思过。”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艺术家常先生,身边还跟着徒弟赵玉儿。

  师父发了话,小狸仙也不敢违逆,毕竟旧社会传下来的师徒规矩在戏曲界仍有权威。

  百多号人撤向路边,糟糕的是附近没有山也没有林,一马平川的地势,不具备防空条件。

  有战士来报告,说前面有半岛老乡,家里有地窖。李念兰跑过去测了地窖深度,大部分挖得浅,扛不住航弹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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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最深的窖子,让演员和老乡们蹲进去,其他人跟我守在村口。”他深知美军的轰炸风格,向来是地毯轰炸不留死角。听说美国有个指挥官叫范弗利特,土豪败家子打法,炮弹炸弹就跟不要钱似的。

  眼下的情形,军人职责在身,哪怕只死一个演员,都是此生抹不掉的污点。

  半岛老乡的地窖常年用来藏白菜、腌泡菜,味道重得刺鼻,演员乐师们捏鼻子鱼贯而入。

  李念兰一个个数着人头,数来数去少了两个。

  “妈的!什么情况?你们打着手电下去再数一遍,到底少了谁,一定要摸清楚!”他命令两个战士进窖子点人头,天上却嗡嗡传来飞机轰鸣。

  挨炸久了,人人都成了专家。一个战士脱口报出美军的机型:“F86飞在前头,后面跟着B29。”

  “叫他俩上来,封闭窖口!”李念兰心急如焚,刚向村口跑出两步,脚下踏到一支硬物。

  从泥里挖出细瞧,正是插在小狸仙云鬓上的金钗,已被他不经意踏弯了。

  又是这不省心的小妮子!

  他几乎要气疯了,下定决心一旦找到小狸仙,肯定不会对之客气,至少正反手两记耳光伺候,让她知道这世上不是人人都得宠着让着她。

  美机动作干净利落,五架F86“佩刀”猎鹰似地蹿出云层,呜呜怪吼朝地面俯冲。

  铁路方向上已是黑焰冲天,列车肯定被炸成废铁。

  李念兰穿梭于一间间茅草屋,不停大喊小狸仙的名字。

  地上脚印纷乱,也不知哪一行是小丫头留下的。

  炸断铁路和列车之后,敌机仍不肯罢休,两架F86沿铁路线两侧搜索。

  飞行员目测发现地面农庄存在有生目标,调整角度后立即开火。

  勃朗宁M2HB12.7航空机枪洒下层层弹雨,茅草屋顶纷纷燃起火光。

  接着,几颗重磅炸弹落在地窖附近,气浪将烧着的茅草碎屑掀飞到半空又纷扬坠落,像是降下一场火雨。

  拍净沾在身上的小火苗,李念兰带着一身青烟辗转摸到村尾,听到有人在喊他:“李连长……”

  这声音熟悉地很,只见赵玉儿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旗袍,高跟鞋不知落在何处,光脚踩在牛粪堆里,脸上挂着泪珠。

  “你怎么不听命令!”他很是窝火,小狸仙淘气爱闹也就罢了,你这做师姐的也跟着胡来。

  “我是出来寻小狸儿的,她说地窖里又脏又臭待不得,没和师父打招呼就跑了。”赵玉儿第一次遭遇空袭,没经历过这地狱般的惨状,吓得涕泪涟涟。

  “先不管她了,我得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跟我走!”他也跳进牛粪堆,抓住赵玉儿的腕子,感觉冰凉沁人,那是一只光洁翠绿的玉镯。

  “不行,我不能抛下小狸儿!”赵玉儿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甩脱了他,朝硝烟弥漫的茅草屋跑去。

  “胡闹!”李念兰真是服了这帮唱戏的,全把战争当成了儿戏。

  即便身陷险地,赵玉儿不改身段婀娜,一扭一扭冲进烟阵里。李念兰跟着一头扎进,听到她不停咳嗽与人说话:“小狸儿……咳……你怎么到处乱跑,师父要担心死了!”

  小狸仙果然陷在硝烟阵里,精神处在崩溃边缘,一见赵怀玉便泪如泉涌,扑进她怀里嘤嘤地哭。

  “好了,两位大艺术家,以后有的是时间哭,现在先跟我走!”李念兰试图伸手去拉两个女孩,头顶上方突然变成红色,茅草屋顶的火焰织成了天罗网,将他们牢牢盖住。

  那是敌机在做超低空飞行,卷起的燥热空气让火势更加嚣张。

  趁着两人吓愣的功夫,李念兰左右手各抱一个,半拖半拽地把她们拉出火场。身后落下一枚127毫米无导向火箭弹,爆炸气浪将刚刚脱险的三人吹翻在地。

  “师……师父!”赵玉儿毫无防备地站起,边喊边跑。

  李念兰一听就知道糟了,那多半是毫无战场经验的人在极端环境下产生了幻视。

  他急伸手去扯她旗袍衣角,却已来不及了,上方响起密集的航空机枪咆孝。

  赵玉儿背后开出一朵艳丽的红花,而后散成赤色的雾。

  目睹惨状的小狸仙此时连哭也不会了,着魔似的浑身打颤。

  她事后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那个讨厌的军人抬出战场的,直到天空战云散尽,小农庄化为焦土,小狸仙这才找回哭泣的本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事后已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被那个讨厌的军人抬出战场的,直到天空战云散尽,小农庄化为焦土,小狸仙这才找回哭泣的本能。

  藏进深窖的演员和老乡性命无忧,但巨大的冲击力仍震伤了几位老艺术家。

  李念兰手下的战士有三人牺牲,连同赵玉儿的遗体,一起陈列在焦黑的废村前。

  所有演职人员心情沉重,对战争的浪漫幻想葬入尘土。

  师姐的惨死,让小狸仙换了个人似的,直到铁路修复障碍清除,她一直伏在师父常先生的怀里掉泪,还趁人不注意,用指尖狠掐自己的手臂,直到鲜血从伤处溢出来。

  被炸断的铁轨被紧急修复,即使换乘上新列车,也无法平复人们的恶劣心情。

  李念兰摸出允希照片看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唤他,原来是常先生。

  其实,这位豫剧大师也只比他大一岁,正值青春年华,却是老成练达,门下弟子众多,又捐出个人收入筹买战斗机赠予志愿军,当得起一句“德高望重”。

  对于小狸仙,她视如己出,话语中充满怜爱与担忧:“我那徒儿自小长在青楼妓馆,生性顽劣,行事乖张,但心地还算善良。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一回确实做得过分了,连累了她师姐不幸身故,到现在不吃不喝,整个人魂魄俱散。玉儿没了,人死不能复生,但小狸儿的日子还长,连长同志……能不能替我劝劝这娃儿……”

  听了小狸仙的成长经历,李念兰也不免心生恻隐,谁没有年轻气盛做过错事呢,让她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想必埋在地下的赵玉儿也不会同意吧。

  以小狸仙的脾气,任谁也劝不进,几个男乐师还没走近,便被她丢枕头轰了出来。

  枕头之类的“软兵器”很快换成了茶杯、碗碟之类的硬家伙。

  李念兰一张手接住飞掷过来的茶杯,稳稳放回桌上。

  “砸东西算什么能耐,你不是很能唱嘛,何不唱一出,演给你赵师姐的英灵看看。这一回,我不擦枪了,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瞧着听着。”他解下枪带,搬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摆出虔诚聆听的架势。

  小狸仙清了清嗓,素面朝天,不着戏服,没有伴奏,她多少有些不适应,但开嗓之后,一切变得自然流畅起来。

  一曲《秦雪梅吊孝》,本就是悲剧,被她唱得悲中有愤,柔中有刚,时低沉时激昂。

  尾音凄然婉转,曲终人不散,李念兰领头鼓掌,门外的常先生和一众演员、乐师都跟着击掌,但无人喝彩。

  火车靠站,演员们登上卡车奔赴战地部队,小狸仙主动找到他。这丫头低头拨弄发梢,哀婉地说道:“你终于肯静下心来听我唱,可惜赵师姐无福看到这一幕了。”

  “小狸儿,不过一两日,你懂事了不少,可惜这代价未免太大。到了部队上好好唱,别给师父和亡故的师姐丢脸。”

  “嗯,这话我一定刻在心上,”她转身朝卡车方向刚走两步,便又回头问,“李连长,你大名叫什么,我还能来找你吗?”

  李念兰觉得多结识一个文艺界的朋友也没坏处,于是大大方方告知了姓名与部队驻地。

  但他绝没有想到,小狸仙看似随性胡闹闯下大祸,其实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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