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娘子,不守丧_自家爷们自家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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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小娘子,不守丧

  “老王八蛋生的小王八蛋!以为在朝中有点人支持就敢在您面前硬气了?”方才拍马屁的那太监先一步气上了,冷涅挥了挥手,也坐回了豪华程度几乎快赶上御辇的车架,冷笑了一声说:“你那么不淡定做什么,咱们大燕王宫里有气性的男人没几个了,阴气那么重,偶然来点阳刚之意不也是一件喜事儿么?”

  “冷大人说的是。”小太监赶忙收了声,冷涅上车之后又问:“你之前说那个梁国的将军夫人嫁人了?嫁给了皇甫家?”

  小太监又说:“是,听说他们家主病重,活不了几天了,为了冲喜,不知怎么就将那夫人拐了去。”

  冷涅嘴角挂着一抹淫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想不到也是个孟浪女子,我喜欢。只不过可惜啊,她和她那夫君一个样儿,注定是个短命鬼,皇甫家是什么来头来着?”

  小太监又说:“就是个普通从商人家,老爷夫人都没了,留了个病秧子,有点钱,可也富裕不到哪儿去。”

  一听富不到哪儿去,冷涅又没了兴趣。

  殊王和景顺分开后并未立刻回驿馆去。选了一处视野很好的茶楼,包了个顶层,坐于窗边沉默的望着景顺行远的车辇,归向远处看起来雄伟却透着阴寒之气的燕王宫。

  三十五年前,燕结束了长达十八年的乱世,统一天下,修改年号为元和,沿用至今。谁也没想到,元和二年,那位只会打仗的燕国国主便被亲弟谋害,死在了还没坐热乎的龙椅上。

  新登基的那位是个草包,荒淫无度,暴虐成性,十分宠信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宦官冷涅。昏庸的君主养最大的奸臣,冷涅没几年就成了气候,燕王宫从此便被一群宦官把持着了。

  声色犬马的日子并未持续长久,燕国第二位国主于元和六年暴毙,所有的传言都说他是被冷涅毒死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冷涅很快就又辅助第一代国主的长子登基,那时候他才15岁,一坐上龙椅面临的就是频生的自然灾害,控制不住的瘟疫,饥荒,还有暴乱的流民。

  这位国主倒是殚精竭虑,在位8年,让摇摇欲坠的燕国又有了起色,但他也起了废黜冷涅的念头,只是没多久,这念头便被冷涅察觉了。

  这位国主自然很快也就去见他爹了,死的时候只有23岁,据说就连死法都和之前的那位相同。

  冷涅接着几年都在不停的扶各种人上台,用着不爽就弄死,后来他发现,放一个已经懂事的人上去总是有风险的。

  于是,便有了元和二十年的第五代燕王景顺,登基时只有一岁。他并非正统,就是个随意抱来的孩子,却被灌了第四代国主之子的名号,成了冷涅继续控制朝政的小傀儡。

  殊王叹了口气,从袖口中拿出一只小木人放在桌子上,是个翩翩起舞的宫女偶,只是被把玩的太久,容貌都已经磨的看不清了。

  “公子,您的茶。”小二将一壶茶和几碟干果端了来,递给殊王一本书册说:“公子选选,这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小曲儿,用来消磨时光最好了。”

  殊王瞄了一眼,停顿在了一首曲子的名字上,叫阿姐何在。

  小二特别有眼力,笑着说:“公子真会选,这曲儿可是宫里乐师做的,传唱度很高,我这就去请姑娘来给您唱唱。”

  其实殊王是想拒绝的,但小二已经很热情的跑了。

  唱歌的姑娘文文弱弱,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殊王却全不在意的望向窗外,只是听着那曲儿的词,一阵难受。

  小雪飞飞大雪堆,阿姐何在,有家不回。乡土不同念成灰,阿姐何在,有家不回。阿姐不相见,明月空在帷。

  “不用唱了。”殊王说着已经将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茶汤还热着,他人已经下楼去了。

  整整一天,李诺都没能进的了东院,亏她早上还兴高采烈的让春娇帮着炖了一锅萝卜汤,据说体虚的人用萝卜补补最好了,谁想之前她来去自如的东院门直接挂了一把大铜锁,她想进去只能翻墙。

  可她哪儿翻的过去?那院墙怎么说也有两米了,周围又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管家和尔苗也都不知去向,李诺在宅子里绕圈到中午也没见到一个有用的人,便索性回了房间等着。

  难不成是她最近对他索取太多,他怕了她了?这才几天啊,她才刚找到点感觉,他怎么就掉链子了呢?

  “公子可出门去了?”李诺实在忍不住了,问门外面候着的丫鬟,她们低着头说:“回夫人,没有,公子就是身子不舒服”

  “不舒服我就不能去看了?拿锁把门锁了是什么意思啊?”李诺气的吼上了,丫鬟也不敢吭声了。

  李诺正怒呢,有个小厮过来说有客人来了,正在正厅候着夫人呢,公子也已经过去了。

  李诺一听就直接向正厅杀去,她得找他问清楚,客人什么的不重要。

  李诺也没想到殊王会直接来皇甫家宅找她,更没想到她那相公居然还非常郑重的接待了他。

  正厅里气氛不太对,主座上那人一副家主之态,虽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可从身体摆出的姿势就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喜欢殊王。

  殊王倒是全不在意,撑着一副不正经的态度斜靠在木椅扶手上,瞟见李诺来了这才笑了起来,这一笑却笑的主座上那人手里的茶碗盖差点将茶碗磕碎了。

  殊王才不管旁的,起身走到李诺身边敲了她脑袋一下,左右看看她好着呢才笑眯眯的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卷着那时令果子自己回梁国去了。”

  李诺嘟着嘴,还嘴前还是看了夫君的方向一眼,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带着面具也看不出来表情,整个人都快冻成冰雕了。

  殊王好像就是故意来气他的,将李诺挡在身后面朝主座上的尹蘅说:“这位仁兄,我这小妹子嫁给你几天了,也算是你走了大运,能求得这几天就满足吧。”

  李诺愣了愣,心想殊王这挑起事儿来还真是什么理由都能拿得出来,嫁人还能按天数算的?

  尹蘅不做声,殊王继续说:“不管怎么说,仁兄乃燕国人,我和小妹都是梁国人。这一来一往总有不便之处,我还需要将小妹带回梁国,也好和我们梁王陛下交代。”

  殊王说罢看向李诺,又像是摸宠物一样的伸手摸了摸李诺的脑袋说:“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梁国的将军夫人。”

  “已经不是了。”尹蘅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的厉害。

  殊王微一笑道:“是不是你还说了不算,我得亲自带着小妹去那混账将军府上走一遭,他有本事在我面前亲口承认了,我小妹也当即点了头,这才作数。”

  尹蘅又问:“那我算什么?”

  殊王清清嗓子,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说:“说好听点。是有露水之情的小情郎,说不好听点,就是在外面的惹的野鸳鸯。”

  李诺倒抽了一口冷气,生怕那病秧子就这么一口气给气过去了。

  殊王这也太狠了,一番话将尹蘅连着这位一起骂了,这样直接到人家家里说你和你老婆名不正言不顺的,是不是有点忒狂了?

  虽然,李诺其实早就想这样说了!要不怎么说她佩服殊王呢?

  她现在越来越怀疑这病秧子就是某混蛋,但没确认之前还是需要内敛一些的,李诺走到殊王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再给某人添堵了。

  “我能来和你说,是对你还有一番尊重之意,纵是你有家财万贯,平民就是平民,身份和地位还是要区分清楚的,在你们燕国怎样我不管,可在我大梁,就是如此的。我今天不是来当说客的,就是支应你一声,让你有点心理准备,夫人我这就要接走了。”

  李诺望向主座上的那位,以为他会立刻拒绝。或者被气的咳嗽,那说明他是真的在意她啊,只不过

  让李诺没想到的是,那位沉默半晌,竟沙哑的回了句:“好。”

  好?

  李诺和殊王都愣了,尹蘅缓缓站起来对李诺声音很轻的说:“夫人,我便是有几句话想同你私下里说说,殊王殿下请先去茶室休息,晚饭便在这里用吧。”

  李诺心想这家伙和殊王说话也忒不礼貌,两人之间火药味还真浓。

  不过看样子殊王也不在乎,摇着扇子全当是自家一样的往外走着说:“你这院子不错,倒是让我有了欣赏一番的心情。”

  李诺虚扶着尹蘅,他没去东院反而直接去了她的住处,坐回床上又缓了好一阵,李诺在一旁等的都快睡着了,他才开了口:“夫人可是想随殊王回梁国去?”

  李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回去是肯定的,至少去看看那个混蛋是不是还好好活着,但她又不想回去,难得出来一趟,不到处吃吃玩玩又总觉得不够尽兴。

  “等我不在了,梁国你便不要回去了,皇甫家的所有家当都在燕国,生意也只涉及庆国和戴国,没有梁国和麒麟国,娘子在燕国会活的比在梁国逍遥自在。”

  李诺心想,他这是交代后事呢?

  “待我走后”尹蘅又要开口继续,被李诺打断了。

  “你等等。”李诺走到他面前也坐在床边上说:“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和我说。”

  尹蘅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不是尹蘅?”

  尹蘅沉默不语。他知道李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虽然他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但李诺毕竟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能猜个差不多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不能承认,否则这一切就白费了,他不能让李诺被主上盯上,不能让她有危险。

  “能不能不要再演戏了?血吐吐就差不多了,你看看,为了逼真将自己肌肉都给饿没了,值得么?你到底是逗我玩呢?还是你做的某件大事剧情需要你如此?”话虽不正经,但李诺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期待的望着尹蘅,李诺真的希望他现在就能将面具摘下来,话都已经被她说的这么明白了,还不可以么?

  “不是,我不是尹蘅。”

  “那你有本事把面具拿下来给我看看!”李诺发火了,站起来瞪着他,却没想到,他真的抬手要解面具。

  一股恐惧袭上心头,李诺大喊了一声:“别摘了!”

  她在怕什么呢?又在期待什么呢?或者说,自欺欺人什么呢?尹蘅将她休了,不要她了,她怎么还总是将别人看成他呢?

  李诺后退一步,干笑了声,自嘲的点了点头。

  她还真是自作多情。退一万步讲,就算面前这个人是尹蘅,他不摘面具说明他认为她没必要知道他是谁。要摘面具也是他觉得即便她知道了他是谁,她也没资格管他的事。

  反正休书都已经摁了手印儿了,谁怕谁是么?

  “女人啊,在感情中还真是容易处于弱势地位。”李诺轻声念叨了一句。

  尹蘅暗自捏紧了衣角。明日,就是和主上约定的最后一日,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却不知该如何让李诺面对。

  李诺将腰上的那只兔子拽了下来,扔在尹蘅身边,转过身稳住情绪说:“既然要走,就走的干脆点,不要给我留念想。”

  李诺说完就走了。

  她刚出门。尹蘅便摘了面具,一口血喷在了地上,紧紧的捏着那只小玉兔,尹蘅痛苦的看着房门,想追出去,还是咬牙忍住了。

  李诺泪流满面,用袖子一顿乱抹,想了想去敲开了管家的房门,这倒是让管家很惊讶。

  她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我就要走了,您给我一些银两,不需要太多,几百两就行,按着约定,将来我生的第一个儿子会姓皇甫,这偌大的财产到时候若还在,就给他吧。”

  “夫人,您这是”管家也不知道李诺怎么突然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公子那边才刚准备好,夫人却要先一步走了么?

  李诺满眼含泪的说:“我这人最讨厌生离死别,也不愿为了谁守丧送终。”

  “夫人,我明白了。”管家说罢转身进了房,拿出一块黑色的牌子递给李诺说:“只要是在燕国的钱庄,夫人拿着这块牌子,想用多少钱就能拿出多少钱来。”

  李诺想了想,这样也好,便接了牌子,对管家微点点头说:“我这就走了,谢谢您们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知道你们也不会来找我,可我还是想最后问您一句,您说不说实话都无所谓,我只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夫人请讲。”管家点点头。

  “你们公子。可是那梁国的辅国大将军,尹蘅?”

  还是不死心啊,李诺在内心嘲笑自己。

  管家沉默,片刻后浅淡的笑了笑说:“夫人,有些问题,你能得到的答案并不一定是真实答案,但既然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又何须用这些问题困扰着自己呢?”

  李诺点点头说:“您说的对,那便后会无期吧。”

  她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那就这样吧,她也不想再虚耗下去了。否则她怕明日一早她就会冲去将他的面具摘了,不管他是谁,她都快对他产生旁的感情了。

  李诺是想去正厅找殊王的,但从管家住处离开经过后院的池子时,便看到了殊王正在逗池子里的金鱼。

  李诺哭丧着脸走过去,殊王一边将饼屑丢进池子一边说:“这些鱼少说也养了五六年了。”

  李诺面无表情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殊王平静的望着她,许久后捏了捏她的脸说:“你这般表情,可是因为什么事情失望了?”

  李诺摇摇头:“我只是很讨厌骗子。”

  “这世间的谎言啊,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看你怎么想了。”

  李诺不悦的嗤了一声:“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都是将要骗的那个人当了傻子。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傻子,之所以不拆穿,只是因为被骗的人心好亦或者想给彼此都留点余地,可惜偏偏就有人变本加厉。”

  殊王见李诺的脸都快阴的乌云压境了,赶忙拍了拍她肩膀笑着缓和气氛:“罢了罢了,气性这么大,你那夫君身体可还撑得住,约他去吃烤全羊如何?”

  “他吃个屁,他等着吃棺材土吧!”李诺说罢拉着殊王的手便直接走了,出了皇甫家宅的大门也未作任何停留,直奔扬弓街而去。

  不爽的时候当然要使劲的吃,胃撑的不爽了,就没有力气再让心难受了。

  李诺和殊王方才消失在街角,屋顶的尹蘅便又是一口血,他本就不能受凉,又费力的跃上了屋顶,此一折腾便再也站不稳,从屋顶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又是一阵咳血。

  “公子!”

  管家和尔苗看到尹蘅从屋顶落下来赶过来还是没来得及,二人拖着尹蘅要将他送进房间,他却固执的站起来,吐出喉咙口的皮膜,扶着胸口走了几步,声音阴冷的说:“尔苗,将春娇送回驿馆去。”

  尔苗不敢反抗命令,点点头,满是担忧的走了。

  “张叔,把东院门打开。”尹蘅几乎站不稳,靠在墙边上,管家开了门,他虚挪了几步,管家要扶他,他却不肯。

  东院已经一片素白。曾经挂过红绸的地方全部换成了黑色白色的长纱,院子中间停着一口漆黑的棺材,盖子没合,但丧礼所需要的一切物什都准备好了。

  从昨夜开始布置一直到现在,这些本打算明日一早呈现给李诺看的,告知她皇甫公子到底还是药石无效,撒手归西了,却没想到她先一步逃走了。

  走了也好。这样也好。尹蘅内心不停的安慰着自己,脚步却越来越虚,这打击对他来说,比在战场上让敌人砍个半死重多了。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管家也只能叹气,尹蘅无声的苦笑,何苦么?

  这沉重的一刀早晚是要甩过来的,也幸好,砍伤的不是李诺,只要她能全无负担的离开,也是好的。

  尹蘅晃到了棺材边,抓着棺材边沿的手指苍白,因为虚弱浑身都在颤抖,靠着棺材坐下来,手里还捏着那只玉兔子。

  “去给我拿坛酒来。”尹蘅沉默的低着头,管家知道此时也拗不过他,长叹了一声便离开了。

  一口酒下肚,尹蘅觉得这根本就不是酒,沸水一般的将五脏六腑烫了个遍,疼得他眼泪控制不住的流,这是他自六岁那次变故之后第一次哭。

  他酒量一向是好的,可今日不过两口下去,整个人就懵了,不管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到处都是李诺的影子。

  她高兴的时候喜欢踢脚边上的小石头,不高兴的时候喜欢揪内袖的衬子。紧张的时候会故作轻松,害怕的时候会优先抱头

  太多太多了,他以前不觉得自己关注过李诺这么多,一旦回忆起来才发现,他这一辈子都被打上了这个女人的烙印。

  “你这灵堂布置的倒是不错。”隔空传来的女人声音并未打扰到尹蘅,他依旧举着酒坛子继续喝酒,直到本来在屋顶的那一抹大红落在眼前,他依然假装没有看到。

  红衣人裙摆微微颤了颤:“你这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尹蘅凝神吸了口气,豁出去的顶嘴道:“你答应过的,今日不来,所以我也无需拜。”

  “我若是再不来。恐怕你就要将自己的命折在这里了。”主上说着一扬手,尹蘅手里的酒坛子便直接飞了出去,砸在了十米开外的院门上。

  尹蘅勉强扶着棺材要站起来,可一用力又是一口血。

  主上朝着尹蘅走了两步,一道气劲直打了他胸口位置的几处大穴,尹蘅又是一咳,她倒是满不在意的说:“被我的玄魂掌打伤,不好好封了气穴养着还到处乱跑,本就是找死,你是仗着自己身体好不担忧,还是就如此心急。非要和那女子多享几天鱼水欢?”

  尹蘅默不出声,主上望向他说:“你又本就有痼疾,还逞什么强呢?”

  尹蘅低着头轻声说:“主上吩咐的事,我已经做好了,主上答应过的,不会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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