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凡出狱_大明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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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萧凡出狱

  第一百五十四章萧凡出狱

  “太孙殿下,我死了以后,一定会保佑你发财的……”

  诏狱内,萧凡双目无神的瞧着朱允炆,有气无力的道。

  朱允炆嘶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与曹毅动作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二人神情很是惊骇。

  萧凡幽幽叹息:“算了,你那时是皇帝,估计对发财不怎么感兴趣……你还是多烧点纸钱,让我在下面发点儿财吧……”

  “果然疯了……”朱允炆惊骇的与曹毅对视一眼,然后很郑重的下了这个结论。

  朱允炆两眼发直,楞楞盯着萧凡看了许久,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扑到萧凡身前,用力抓住他的手,语带哭腔道:“萧侍读,你怎么了?你真的疯了?”

  “胡说!我哪里疯了?无论是阳世还是阴间,一个人想发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能叫疯呢?”萧凡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朱允炆咂摸咂摸嘴,寻思了一会儿,扭头对曹毅道:“一个人想发财,确实也不算疯啊……”

  曹毅点头道:“确实不算疯……”

  二人神情一松,刚待开口,萧凡接着道:“太孙殿下,赶紧叫清流大臣们参劾我吧,晚了我怕没命了啊……”

  二人沉默,擦汗:“……”

  朱允炆哭丧着脸望着萧凡,眼中充满了悲伤:“萧侍读,你真疯了?”

  “你才疯了呢!”萧凡没好气道:“大臣们不参我,我肯定死路一条……”

  “你已经这般田地了,大臣们若参你,你就死定了……”

  “他们若不参我,我才死定了呢……”

  朱允炆星目含泪,悲怆道:“萧侍读,你果真是关在牢里关傻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萧凡一楞,接着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昏暗的牢房墙壁,脸上一片深沉凝重之色,幽幽道:“救我出去又如何?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大一点的监牢而已,生命的光芒,如夏花般绚烂,亦如烟火般短暂,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弹指便逝,生有何欢,死亦何惧,我们终究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匆匆过客……”

  朱允炆终于泪流满面:“萧侍读,没想到你危在旦夕之时,竟参悟了人生,如此从容不迫的面对死亡,这是何等的悲壮情怀……”

  话音未落,萧凡深沉的脸色一变,急忙可怜兮兮陪笑道:“哎,太孙殿下,刚刚我只是说说场面话,给这凝重的场景增加一点悲壮气氛,你万万不可当真啊,救我是一定要救的,此事宜早不宜晚……”

  朱允炆和曹毅再次呆楞住,久久不语。

  良久,朱允炆长长叹气:“……我忽然觉得,皇祖父要杀你,也许并没错。”

  曹毅大表赞同:“我也这么认为。”

  “为什么一定要清流大臣们参你?”朱允炆很正经的问道。

  萧凡垂头,脸上露出任谁也无法看透的了悟之色:“置之死地而生,画眉的郡主封号救不了我,只有大臣们的参劾奏章,才能使陛下放过我一命……”

  朱允炆想了想,终于有了些大略的领悟。

  “也许……你是对的。”

  曹毅是个粗人,不太明白朝堂政治的深浅,闻言急道:“到底什么意思呀?大臣们参劾你明明就是火上浇油,为何反倒成了你的生机?”

  萧凡笑道:“曹大哥,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成功的把那些大臣们的火气勾出来,我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诏狱了。”

  曹毅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得苦恼的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照你说的做,帮人降火曹某肯定没办法,不过把别人惹得暴跳如雷,曹某倒是颇为拿手。”

  朱允炆闻言有些兴奋的跃跃欲试,急不可待道:“我呢?我呢?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萧凡呵呵一笑,刚待开口,却见朱允炆单薄的身材,稚嫩的萌脸,以及一副可怜柔弱的受受形象,萧凡的笑脸顿时凝固。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贵为太孙,却被他爷爷压得死死的,一点权力都没有,他能帮自己干什么?

  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萧凡语气沉重道:“太孙殿下,你就……自己好好活着吧。”

  朱允炆泫然欲泣:“……”

  萧凡看得不落忍,只好道:“要不这样,你保持你现在这个表情,然后关键时刻到你皇祖父面前哭一鼻子,这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朱允炆破涕为笑。

  “区区黄口小儿,妄想同时娶朕两个孙女,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武英殿内,朱元璋看着朱棣的身影缓缓退出殿门,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萧凡此人不杀,将来不知会将我大明皇室祸害成何等样子!

  若将两个孙女都嫁给他,那堂堂天家岂不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朕宁愿负我两个孙女,也要保全我天家名声,此人必须要杀!

  一股凌厉的杀机,在朱元璋胸腔内蔓延,充斥。

  “传旨,明日午时将萧凡押赴菜市,枭首示众!”

  与此同时,春坊讲读官黄子澄府上。

  时已深夜,万籁俱静,巡更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遥遥回荡在府外。

  黄府内堂的烛火彻夜未熄,内堂里的几个人面色沉静的坐在客位,沉默无语。

  许久,御史黄观站起身,不经意的瞧了瞧堂外的天色,神情颇为忧虑的道:“黄大人,宫里而聂公公传了话出来,说今日晚间,四皇子燕王入宫觐见陛下,所言者,与萧凡发妻的身份有关,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呀?”

  黄子澄眼皮半阖,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礼部侍郎陈迪赫然在座,闻言皱眉道:“萧凡的发妻是谁?跟燕王有何关系?”

  黄观摇摇头,道:“而聂公公传话很匆忙,我也没听得太明白,只知道隐约跟什么郡主有关,似乎萧凡的发妻跟燕王关系不浅,是个什么郡主……”

  陈迪问道:“他的发妻多大年龄?”

  “十二三岁的样子吧。”

  陈迪闭目思索,良久,他睁开眼,沉声道:“老夫记得十二三年以前,燕王曾在北平诞过一幼女,陛下当时册封此女为常宁郡主,并命我礼部造册于皇谱,后来,四年前,燕王又上表称常宁郡主早薨,业已不在人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郡主莫不是……”

  黄观闻言眼皮一跳,神情浮上几分焦急:“不会这么离奇吧?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陈迪微微一笑:“天家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自古以来,皇宫大内发生的离奇事情还少么?比如说当年燕王之女并非早薨,而是失踪了,现在又找到了,这样一解释,不就合理了?”

  黄观面孔抽搐了几下,道:“若萧凡的发妻果真是郡主,那陛下很可能改变主意,为了孙女,不会杀萧凡了……这可糟了!”

  久久不语的黄子澄忽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明悟,他捋着胡须微微笑道:“尚宾心急了,老夫认为你的担心完全多余,天子一生杀伐果决,何时为儿孙私情而置国法皇威于不顾?萧凡欺君罔上,败坏皇室清誉,就算他的发妻真的是郡主也救不了他,孙女与皇威,孰轻孰重,老夫相信天子还是分得清的。”

  黄观不放心的道:“黄大人,咱们……不如发动同僚,共同向天子参劾萧凡,给这件事再浇上一把火,坚定天子诛杀萧凡的决心,否则,若事有万一,天子改变了主意……”

  黄子澄捋须呵呵一笑,笑容很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必不必,大可不必,咱们当臣子的参劾奸臣不能太过频繁,否则恐惹天子反感,老夫敢断言,萧凡死定了,不管什么郡主都救不了他,天子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

  话未说完,内堂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噗噗”响声,紧接着,便听到黄府内的下人们一阵凄惨无比的哭喊声,黄府瞬间变得喧闹混乱,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黄子澄自信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却仿佛完全凝固了一般。

  好……好熟悉的噗噗声……

  黄观却是一副懵然的模样,撩起官袍下摆急急忙忙跑出了内堂,大叫道:“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谁在喧哗?”

  话音刚落,只见一大块黄黄的物体从天而降,兜头便砸向黄观。

  砰的一声闷响,黄观惨叫一声,捂着头脸立马躺到了地上。

  聚集黄府内堂的众大臣吃了一惊,一齐往躺在地上的黄观看去,却见黄观奄奄一息的仰面躺着,不时哼哼呻吟两声,他的身上,脸上全都覆盖着一层黄黄的,黏黏的,其臭闻之欲呕的糊状物体。

  黄子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气得浑身止不住直哆嗦。

  “又是屎尿!是谁?究竟是谁与老夫过不去?太糟践人了!”黄子澄厉声嘶吼道。

  内堂外面,一阵接一阵的噗噗闷响仍在继续,黄府下人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四处仓惶奔逃,府内一片混乱。

  黄子澄气得快吐血,蹬蹬蹬几步奔出内堂,仰天厉吼道:“何方宵小暗算老夫?有本事你站出来,老夫与你拼了!混帐东西,竟敢欺负到老夫……噗!啊——”

  黄子澄也中招了……

  府外围墙上方,一道豪迈的声音远远的哈哈一笑,大喝道:“姓黄的老东西,萧凡快被杀头了,他说临终一事未了,死不瞑目,托某家给你黄府送上区区薄礼,这样他也含笑九泉了……薄礼送到,某家告辞了!哈哈……”

  声落人远,府内漫天花雨般的糊状物也停了下来。

  内堂门口,黄子澄气得几欲晕厥,几名下人见状不妙,急忙将他身躯扶住。

  跟黄观的下场一样,黄子澄的脸上,身上沾满了令人恶心的屎尿,头发披散,形容很是狼狈。

  陈迪走上前,骇然道:“黄大人,你没事吧?”

  黄子澄浑身直哆嗦,浑浊的老眼布满了仇恨的血丝,咬着牙厉声大吼道:“萧凡!萧凡!你这混帐王八蛋!临死你也不放过老夫!老夫若让你死得太痛快,算我对不起你!”

  猛地扭过头,黄子澄朝坐在椅子上捂脸呻吟的黄观阴沉道:“尚宾,你收拾一下,去联络朝中清流同僚,两个时辰后,咱们入宫觐见陛下,一定要力谏陛下将萧凡这国贼奸臣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天子下诏,明日午时斩萧凡,这道旨意很快便传到了昭仁宫。

  江都郡主猛地站起身,俏脸一片煞白。

  皇祖父真要杀萧凡?他……怎可如此无情!

  一片绝望之色渐渐浮上郡主俏脸。

  罢了,赫赫皇威面前,一切儿女情长皆是镜花水月,萧凡,你等我,我这就下来陪你……

  郡主万念俱灰,抬起纤手,一支锐利的凤簪悄然探向心口,决绝,无悔,伴着晶莹的眼泪,绽开一朵鲜红的血花……

  武英殿内。

  “扑通!”

  朱允炆向朱元璋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哀哀求告道:“皇祖父,求您看在孙儿的面上,饶过萧凡一命吧,他是孙儿今生唯一的一个朋友,您若杀了他,孙儿也不想活了……”

  “混帐话!你是我大明未来的君主,怎敢轻言生死?帝王若不能做到冷酷绝情,将来如何保得住你的江山皇位?”朱元璋大怒道。

  “孙儿宁愿不要皇位,求皇祖父饶萧凡一命……”

  朱元璋气得老脸通红,浑身直颤,指着朱允炆不停哆嗦道:“你……你这孽孙!你想气死朕不成?你把朕传继给你的皇位当成了什么?一件可以买卖的货物吗?你……”

  朱允炆伏地流泪恳求道:“皇祖父曾说过,萧凡此人是您留给孙儿的肱股辅佐之臣,此人将来堪可大用,为何言犹在耳,您如今却要下旨杀他了?皇祖父,您若杀了他,将来孙儿即位之后还有何人可用啊……”

  朱元璋怒道:“大明一统,天下英才尽入我朱明彀中,少了区区一个萧凡,难道朕的大明便会亡国灭种不成?朝中大臣这么多,黄子澄,齐泰,解缙,还有远在巴蜀的方孝孺,这些人哪个不能做你的肱股之臣?连秀才都当得不清不白的黄口小儿,杀他一个两个又有何妨!”

  “可是孙儿只要萧凡做我的亲近臣子……”朱允炆流泪不止。

  朱元璋老脸浮现一层决然坚定的色彩,他狠狠一挥手,眼中射出一道凶光,断然道:“你别说了!他跟朕耍小聪明,区区借势用势的把戏,以为朕看不穿吗?他以为跟朕的两个孙女有了私情,朕便舍不得杀他了吗?哼!做梦!此人不死,我朱家皇威何在?我大明纲常何存?此人朕必杀之,你说什么都无法改变朕的决定!”

  “皇祖父……”朱允炆俊脸一片绝望之色,哀哀的望着朱元璋,目光满是哀求。

  朱元璋硬起心肠,将眼睛闭上,坚定的神情未见丝毫松动。

  这时只听殿外有宦官匆匆走入,拜道:“陛下,春坊讲读官黄子澄,礼部侍郎陈迪,左都御史暴昭,御史黄观等十数位大臣殿外求见。”

  朱元璋意外的呆了一下,然后淡淡的一挥袍袖,道:“宣进。”

  朱允炆眼中悄然闪过一丝喜色,急忙站起身,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规规矩矩站到朱元璋身后。

  很快,以黄子澄为首的一众朝堂清流大臣鱼贯而入,三叩跪礼之后,众臣分成两排站在朱元璋龙案前。

  朱元璋瞧众大臣脸上愤慨之色,不由奇道:“众卿这么晚入宫见朕,可有什么急事么?”

  扑通!

  黄子澄当先朝朱元璋跪下,然后其余的大臣们也跟着一一下跪。

  黄子澄磕了个头之后,直起身时,沧桑的老脸已是老泪纵横。

  “臣今日进宫,实为向陛下请旨,诛杀朝堂奸贼萧凡,不但要诛杀,更要将他凌迟碎剐,以正天子视听,以清朝堂风气!”

  “臣等附议,请陛下凌迟萧凡!”众大臣跟着齐声道。

  朱元璋眼睛忽地睁大,意外道:“你们……你们这是……萧凡关在狱中,他又怎么得罪你们了?”

  黄子澄犹豫了一下,心念电转,若将萧凡指使人给他家泼屎尿之事说出来,未免有些报私仇的意思,为了区区私人恩怨而发动清流大臣们共同参劾,恐惹天子不快,所以参劾萧凡还需给他列一个堂堂正正的罪名才好……

  想到这里,黄子澄凛然禀道:“陛下,萧凡妄语欺君,玷毁天家清誉,犯上不敬,数款罪状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臣等闻知朝中竟有如此大奸之徒,尽皆愤慨万分,遥想陛下三十年前领义军驱逐残元,扫荡宇内,几经浴血厮杀,方才立下我大明朗朗乾坤盛世,臣等一心为君,怎见得朝堂中竟有如此奸恶之徒玷污皇家清誉,欺君犯上?故此,臣等齐来,同声请命,求陛下凌迟萧贼,以儆奸恶者效尤!”

  众臣一齐伏地拜道:“臣等附议,请陛下凌迟萧贼!”

  朱元璋不经意的看了朱允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朱允炆脸上却露出几分谁也看不懂的异彩,然后忽然表情一肃,又是痛心又是愤慨的道:“黄先生,你……你怎可落井下石?萧凡身兼东宫伴读,从名分上来说,他也是你的学生,哪有老师请命诛杀学生的道理?”

  黄子澄将胸一挺,一脸正义凛然道:“臣只知忠心为君,谁是奸臣,臣便参谁,纵是臣的学生,为我大明江山社稷计,臣也狠得下心大义灭亲!臣对社稷之忠诚,可昭日月!”

  朱允炆气得浑身直抖,他往前跨了一步,争辩道:“刑部未审,萧凡尚未过堂,黄先生你凭什么说萧凡这些所谓的罪状属实?”

  黄子澄凛然不惧的直视朱允炆,道:“萧凡数款罪状的证据早已列在刑部案卷,昨日刑部大堂会审,若非太孙殿下横插一手搅局,萧凡早已定下了死罪!殿下您自己莫非不知么?”

  朱允炆气得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大声道:“我搅局?你说我搅局?”

  黄子澄是朱允炆的老师,平日里课堂教授学业,心中早将朱允炆当成了自己子侄辈的学生,对他的太孙身份自然不是很敬畏,见朱允炆与他争辩,黄子澄冷冷一哼,道:“太孙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是不是搅局你自己心里清楚。臣以往教你的圣人之言你莫非都忘了么?君子谨言慎行,此乃正道,臣劝太孙殿下莫要与那些魑魅魍魉厮混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将来太孙殿下若受奸人蛊惑,变成了大奸大恶之徒,臣如何向陛下交代?”

  朱允炆气得大声道:“萧凡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们都看错他了!”

  黄子澄毫不示弱的挺胸大声回敬道:“欺君犯上,玷污皇室清誉,这难道还算不得大奸大恶吗?难道你非要等他扯旗造反才肯相信他是个奸臣?”

  众臣异口同声回道:“臣等附议黄大人所言,太孙殿下请三思而行,三思而言!”

  朱允炆气得浑身发抖,白嫩的俊脸泛上几许激动的晕红,他伸出手,抖抖索索指着众臣,明亮的眼睛眨了几下,很快落下泪来。

  “你……你们……你们……”朱允炆气到说不出话来,眼泪扑簌扑簌的顺着脸庞流下。

  朱允炆与众臣激烈争辩之时,坐在龙案后一言不发的朱元璋却深深震惊了!

  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自上而下,蔓延全身。

  浑浊的老眼直楞楞的盯着眼前这些一脸大义凛然的大臣们,朱元璋胸腔中一股血气翻滚涌动,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哀。

  这……就是朕留给允炆的朝廷班子么?

  这……就是朕刚刚言之凿凿说留给允炆的辅佐肱股之臣?

  把堂堂大明储君逼得痛哭流泪,他们还一个个坦然自认自己是忠臣,这世上有这样的忠臣吗?这还是当着朕的面,将来若朕死了,他们还不骑到允炆的脖子上?

  留给允炆一个这样的朝廷,朕为之操劳一生的大明江山社稷,国祚几何?

  一生乾纲独断的朱元璋深深愤怒了。他杀了一辈子的人,功臣,名将一个个倒在他的屠刀之下,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将皇权集中!他的眼中容不下不同的意见,在他认为,皇帝就是天地一人,唯我独尊,皇帝的意志高于一切!哪怕这个意志是错的,下面的臣子也必须坚定不移的执行它,贯彻它!

  什么时候开始,朝廷的这些臣子们有这般胆子,竟能将朕的孙儿,未来的大明皇帝气哭?将来允炆即位,如何制得住他们?

  一股凌厉锐利的杀意在朱元璋胸腔中蔓延,心底一个声音在反复嘶吼:杀了他们,把他们全杀了!再换上一批听话恭顺的大臣!

  然而张三丰的告诫又在他耳边响起,一年阳寿!他只有一年阳寿了!

  朱元璋已垂垂老矣,他哪有精力和时间再培养一批忠心且有能力的大臣辅佐朱允炆?

  杀意渐渐消退,一股深深的悲哀充斥朱元璋的心间。

  朕……实在是错了!

  这时,一名模样俏丽的宫女匆忙跑进殿内,伏地颤声道:“陛下,江都郡主以簪刺胸自尽,血流不止,幸好宫人发现及时,簪子入心口仅半寸,未有大碍……”

  朱元璋倒吸一口凉气,神情浮上心疼之色。

  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见殿外又有一名宦官急匆匆走入,拜道:“陛下,新封常宁郡主身着郡主朝服,于午门外磕头不止,现下已磕了一百多个,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再磕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午门值卫大汉将军伏请陛下圣断!”

  朱元璋又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

  黄子澄等大臣闻言愈发怒不可遏,一齐拜道:“萧凡祸害郡主,对天家不敬,此乃死罪!臣请陛下立诛萧贼!”

  诛杀萧凡的怒吼声在大殿内回荡不绝,一字一句深深震在朱元璋的心上。

  朱元璋眼中散发出冰冷的光芒,面无表情注视着眼前这些义愤填膺之状的大臣们,相比这些大臣口中忠君,实则逼君的举动,萧凡玩的那点小聪明,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朝堂之上,果然需要一个不一样的人,彼此互相制衡,社稷才能长久啊……

  与江山社稷比起来,萧凡玩点小聪明算得什么?嫁两个孙女给他算得什么?太微不足道了!朕是大明开国皇帝,朕说什么,便是什么!谁敢拦阻,杀!

  沉默良久,朱元璋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无比:“萧凡虽有小过,罪不至死,区区小事,略施薄惩便可,朕已决意,萧凡即日出狱,将常宁郡主和江都郡主同时下嫁萧凡,以为郡主仪宾,并封萧凡为一等诚毅伯,原锦衣卫都指挥使,曹国公李景隆调迁左军都督府事,锦衣卫都指挥使由诚毅伯萧凡接任!”

  此言一出,众臣大惊失色,而朱允炆却一阵狂喜。

  黄子澄猛然抬头,正待大声争抗,却正迎上朱元璋冰冷的目光,目光中杀意盎然,一触即发!

  黄子澄顿时浑身冰凉,急忙将头深深伏在地上,不敢再发一语。

  众臣也察觉殿中气氛不对,见黄子澄不再说话,众人立马改了口风,齐声喝道:“陛下英明——”

  圣旨下达,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日上午,锦衣卫诏狱的石门大开,穿着一身光鲜飞鱼服,袖口绣着四道金线,容光焕发的萧凡走出了诏狱的大门。

  等候在门口的是锦衣卫一干佥事,千户,百户,还有数位朝中大臣,其中春坊讲读官黄子澄也赫然在列。

  黄子澄不得不来,因为这是朱元璋下的旨,天子为何下这道旨意,为何临时改变了杀萧凡的念头,反而升了萧凡的官儿,更钦封了他的爵位,甚至不怕天下人笑话,同时将两位郡主同时下嫁给他,开了历朝历代的先例。

  种种疑惑盘旋在黄子澄心间,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刚从绝境徒然走到柳暗花明的萧凡却是一脸春风得意。

  他确实应该得意。

  因为他又跟朱元璋玩了一手小聪明,这个小聪明达到了效果。

  有时候,小聪明是可以救命的。

  迎着诏狱前众属下和大臣们或喜或怒或恨的目光,萧凡意气风发的哈哈笑了几声,接着举步缓缓走到黄子澄等大臣们的面前。

  萧凡热情的握住了黄子澄的手,然后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用一种充满了感情和歉意的语气,深深的道:“……我又出来给大伙儿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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